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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假裝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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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健哥手拉著手,走在市裏最熱鬧繁華的商業街上,我一手拿著甜筒,一手拉著他,感覺很像回到了從前那種無憂無慮的日子。頭上的太陽雖然很大,可是中街上的人依舊很多。放假了,同路而行或迎面而來太多的情侶。

健哥看著我微笑,眼神依舊溺愛。

記得薛子楓曾經問過我,和健哥認識多久了?我那時答他,差不多有一輩子了。初聽起來可能會覺得很誇張,可是仔細算來,卻真的快有一輩子了。

我三歲的時候,五歲的健哥舉家搬來,和我家成了戶挨戶的鄰居,也就是從三歲那年開始,這個比我大兩歲的男孩子進入了我的生命。那個時候的健哥,沈默且憂郁,小小的年紀,有著不相稱的老成。他總是喜歡靜靜的坐在一邊,看著其他同齡孩子們玩鬧,有時候看著看著,會開心的笑,有時候會變得更加憂郁。我那個時候,是個地道的瘋丫頭,男孩子不敢玩的我都敢玩,男孩子不敢幹的我都搶著幹,春夏交季時滿地都是綠色的毛毛蟲,我跟人打賭一手拿一個,把小男孩都嚇哭了,然後得意的哈哈笑,健哥看了,也笑,然後我發現,他看著我的時候,笑得次數總比平時多很多,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那個憂郁卻會對著我頻繁微笑的男孩住進了我的心裏。

他安穩得不太像個男孩,我活躍得不太像個女孩,可是奇怪的是,我們卻能融洽的相處在一起。我不喜歡看著他坐在一邊,所以,我總會拉著他去這去那。我那時並不知道他的心臟不好,只是,有時候,走的急了,或是出來時間長了,他的臉色就會變得很白很難看,那種白是嚇人的白,讓人看了觸目驚心。然而,我還是願意和他在一起,一天不見面都會覺得生活少了點什麽,當時也說不出來原因,只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很安心,現在想來,那應該算是一種依賴吧,盡管他的身體不好,並不能為我擋風遮雨,可是,和他在一起,我會覺得是那麽的有安全感。

上初三的時候,開始有人給我寫情書,開始有人邀我出去玩,開始有人等在班級門口送我回家,開始有人問我要不要和他交往,我突然就在那一瞬間開竅了,我突然就覺得,我對於健哥的感情,並不像是我平時對朋友的那種,我對他的感情,是一種連我自己都說不好的感情,是那種離不開、放不下、忘不掉的感情,以前我很奇怪這種感情,不知道該如何定義,但是,在那一刻,我覺得,那便是愛情了,沒有親屬關系,又不是友情,不是愛情是什麽?

我開始以健哥女朋友的身份自居,盡管他一直都沒有給我個明確的答覆,可我還是一心一意的認為他是喜歡我的。試想,如果他不喜歡我,他又怎麽會只讓我一個女生在他身邊橫行霸道那麽多年?況且,我長得還不賴,男生們私下裏還封我為四中的兩大校花之一(另一個是朱顏),他理所當然應該喜歡我。

於是,從十五歲開始,我就將自己和健哥綁在了一起,將所有的追求者全部拒之門外。我會在生日的前一天,幫健哥設計好合適的衣服,逼著他在第二天拿著一大捧玫瑰站在校門口接我放學,逼著他在夏天用匙一勺一勺將冰淇淋餵給我吃,逼著他在冬天將我的手拉住一起放進他的大衣口袋裏……我現在仍然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不對,可是,我真的覺得很快樂,快樂到在他離開後的日子裏,只要一想起這些美好的回憶就會笑好久,笑得眼淚都流出來。

十七歲那年的生日,我對健哥說,我想快點長大,然後嫁給你,他看著我,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變得氤氳,可是他仍然沒有給我一個我渴望的承諾,只是說我喝醉了。我看著他,我也沒說話,我想,時間會證明我沒有喝醉,時間會證明我是真的想嫁你的,可是我忘了,時間有時候也會靠不住的,因為在我生日後不久,健哥就消失了,突然之間,地球上像從來就沒出現過這個人似的,韓健,像是三歲那年突然間進入到我的生命那樣,突然間退出了我的舞臺。

我開始到處找他,一遍一遍的敲他家的門,一遍一遍的撥他的電話號碼,然後一遍一遍的失望。在大街上看見一個像他的背影都會追出幾條街去確認一下,我開始覺得自己變得不像自己……然後時間飛逝,高中畢業,我報考了健哥當年考上的那所大學所在的這座城市,來到了他曾經呆過的地方,遇到了薛子楓和卓一鳴,又開始了沒心沒肺的生活,直到,健哥再次出現在我的世界裏。

我時常在想,我對於健哥的感情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如果這真的是愛情,從三歲我第一次見到他到十七歲他突然不辭而別,這整整十四年的時間怎麽會敵不過只認識了一年的薛子楓?有時候,想著想著頭就疼了,我會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了,喜歡上薛子楓也許只是因為在他身上可以找到像健哥一樣的安心和可靠,喜歡上薛子楓,不過是一種盲目的錯覺。這樣想著想著,我會覺得,事情的全部也許真的就是這樣。

……在想什麽?身旁,健哥突然停住,把手輕輕的覆在了我的臉上,我擡頭看他,看到他眼中,有一抹溫柔的笑意。

嗯?我看他。

你的甜筒都吃到臉上了。

……我突然反應過來,再看健哥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然後,他絲毫不介意的用手直接抹去了我臉上的冰淇淋,害我更加的不好意思。就在我異常尷尬的時刻,手機突然救命般的響了,我趕緊低頭去掏手機,發現是薛子楓打來的電話。原來,薛子楓搬進張浩東為他安排的公寓已經有一個星期了,現在除了白天去工作室,只有晚上才有時間整理打點。今天剛好收拾好了一切,所以,按照習慣,叫我過去熱鬧一下。他聽說健哥也跟我在一起,就邀我們一起去,我想想,反正也沒事,就私下做主,替健哥答應了。

放下電話,健哥看著我,問,薛子楓打來的?

我點點頭,告訴他,薛子楓叫我們今晚過去熱鬧一下,我想你反正也是要跟我呆到晚上,不如就一起過去吧。

健哥聽了,沒說話,我看著覺得有點反常,就問,怎麽了,不願意去嗎?那我打給他告訴他我們不去了。

健哥聽了,壓下我拿著電話的手,說,算了,晚上一起過去吧。

……我看著他這個樣子,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可是具體是哪裏又說不好,只好拉上了他的手,緊緊的握住。然後,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健哥的手也緊緊的回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握得那樣緊,好像害怕一松手就會丟掉我似的。

我和健哥在下五點踏進薛子楓公寓的大門,這是自從學校回來後,我們幾個第一次見面,所以,晚上那頓飯我們吃的很熱鬧,朱顏忙裏忙外的,像個女主人。晚飯後,大家隨便找些話題聊,但更多的,是在問薛子楓這一個禮拜的表現和張浩東的態度。薛子楓告訴我們,最開始的一周,工作室的全體人員開了大大小小多次會議,主要就是為了探討他的性格喜好適合的音樂曲風,為他的發展方向定位。

我聽了,挺好奇的,問,那他們最後給你定位成什麽了?

薛子楓聽了,一頭黑線,說,把我定位成什麽?你說我能是什麽!杜靈韻你這個把人統統都當成東西的毛病怎麽老是改不了?

我看他,也一臉黑線,說,你這個人怎麽這麽愛斤斤計較啊?你能聽懂我說的是什麽意思就行了唄?哪來那麽多的牢騷呢?

薛子楓一聽,火來了,可是他剛想發作就瞧見我今天帶來了保護神健哥坐鎮,於是只好忍氣吞聲的坐回到原來的位置。

顏顏這個時候笑呵呵的替他回答,你看他這個樣子,沒事這麽活躍熱鬧,當然是被定位成“陽光偶像”了!

我一聽,立刻爆笑:陽光偶像?你還婦女殺手呢!你這定位稱號咋這麽俗呢?

薛子楓橫我一眼,說,我還想當老大爺殺手呢!可惜公司不給我這個機會,要不,杜靈韻憑你這麽神通廣大,幫我跟張浩東溝通一下?!

我聽了,笑得更厲害了,感覺一下子把這幾天的笑都給補回來了。我說,陽光偶像哦,聽起來很神的,我是不是得先管你要個簽名,以免你日後飛黃騰達了我都擠不上前了?

薛子楓說,不好意思,本人現在耍大牌了,不願意滿足你的要求!

我說,是是是,你是明星,我是百姓,以後只有你給我白眼,我受你氣的份,好吧?說完我就笑倒在健哥懷裏,健哥看我,小臉有點無奈。他說,靈韻,你這個得理不饒人的毛病可得改一改,要不以後可怎麽辦?

薛子楓一聽,立刻附和道,聽聽,聽聽,這話說得多公道!

我回頭瞪健哥:怎麽著,你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吧?今天怎麽幫著外人欺負我?

顏顏說,要我說,你們幾個啊,誰也別埋怨誰,在我看來都一樣!

我聽了,覺得有點委屈,想想以前什麽時候顏顏不是向著我說話啊,可是自從跟了這個萬惡的薛子楓,我這個不銹鋼姐們的地位也退居二線了。想到這,我又用我那雙大眼睛狠狠的去瞪薛子楓這個始作俑者。

屋子裏的氣氛再次熱烈起來,笑著笑著,薛子楓突然說,再過幾天我就要進行半年的封閉式訓練了,訓練前,張浩東會帶我和工作室的全體人員去海邊旅游,他說,可以帶上幾個朋友過去,杜靈韻韓健你們有時間嗎,要不要一起去?

我一聽,有玩有吃有熱鬧,立刻就要答應,但是轉念一想到健哥,覺得還是應該征求一下他的意見,於是便把頭轉向了他,可是,當我對上健哥的眼睛時,我覺得他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因為在他的眼裏我看不到一點波瀾——也許他並不想去。想到顏顏和薛子楓才是剛好的一對,多我們這對外人也不見得能玩的盡興,沒準人家只是客氣,於是,盡管心裏面覺得有點可惜,可是最後我還是把頭轉向薛子楓,說,我們算了,還是你和顏顏去吧,多拍點照片回來,記得要把顏顏照得很美哦!

薛子楓聽了,“哦”了一聲,臉上的笑容漸漸退去,而後再沒有說其他的話。

顏顏說,當真不去?

我點點頭說,當真不去!不過顏顏你放心,即使不和你們去,我的生活照樣豐富多彩,健哥你說是不是?說完我用胳膊拐了健哥一下。

健哥“嗯”了一聲,然後也沒再說話,屋子裏一下子變得有點悶。我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然後站起身,說,這裏的西瓜好像都吃完了哈,我再去廚房切點,於是便跑去廚房。

站在廚房裏,望著那半個完好的西瓜,我突然覺得有點郁悶,說不好為什麽,就是郁悶,我拿著刀,發洩似的在那裏左切右切,等到全切完了,心裏也覺得爽多了,正準備要把切好的西瓜塊往盤子裏擺呢,後面突然有個人溫柔的摟住了我的腰,我聞著身後傳來的淡淡的檸檬味,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健哥。

……這樣的造型其實真的很尷尬:我在前面手裏尚拿著菜刀,一臉的兇神惡煞,背後的健哥卻絲毫不顧,依然將我反摟在懷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健哥卻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讓我突然察覺到他心裏的難過,盡管我還不知道原因。我把刀放下,握住了他的手,我說,健哥你怎麽了?

剛才一直都沒有開口的健哥卻突然說,你想去就去吧。

我一聽,意識到他是在說和薛子楓他們一起出來的事,說,還在想剛才的事?我都說我不去了的,你別多想。

他說,可是我知道你想去的,相比之下,我還是不想看你失望的樣子。

我不語,也許是感染到了他的那一份憂傷,我突然也覺得難過。廚房裏一下子又變得安靜。然後,健哥突然開口,他說,靈韻,畢業我們就結婚吧,你跟我,我們畢業就結婚,你看怎麽樣?

我乍一聽他的話,只覺得呼吸都要停止了,這句從前我曾無數次夢見的話,今天居然真真切切的從健哥的嘴裏說出來了,只是,現在的心境還和當時一樣嗎?

我渾身僵直的站在那裏,有點不知所措,有點無所適從,然後把頭轉向別處,卻發現,僵住的不只我一個人,因為在廚房門口,還站著面無表情的薛子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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